Editorial

人們為何懷舊?一窺 Dwell in Quemoy 時苑主人 Ney 的觀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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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為何懷舊?一窺 Dwell in Quemoy 時苑主人 Ney 的觀察

活於現下時代,我們隨時能拾獲新舊交融的生活場景;而近年,戀舊風氣似乎更盛——從古器具、老件家具、黑膠、底片相機等物件收藏;到老屋活化、舊工廠的再造⋯⋯或許都是對過往年代的緬懷與致敬。但人們為何懷念自身或許從未參與過的年代呢?
位於金門歐厝聚落,民宿「 Dwell in Quemoy 時苑」以古厝翻新的姿態迎接旅人,先前專職文史工作的 Ney,善以影像及文字勾勒金門生活的各式想像。面對年下興盛的復古風潮,Ney觀察,懷舊行為其實富含週期性、起落有時;而觀看台灣近年的懷舊風潮,可拆解為兩段起伏討論,「但相似的地方在於——它們或許都反應著當下年代的片刻狀態。」他說。
過度現代化的反饋歷程
回顧上一波的懷舊風潮約莫發生在 90 年代,且與台灣本土意識的崛起息息相關。當台灣,尤其台北的生活環境更為現代化後,許多傳統元素逐漸在日常消散,「那個年代所想追溯和重現的是經濟起飛前的農村。」但當時序來到2000至2010年間,這股本土懷舊風氣頓時銳減許多。
 
「而從2010年至今,懷舊風氣又變得極為強烈」,Ney頓了頓說,「但這波復古是相對很『雜』的」,所謂的「雜」,是紛雜、參雜了許多外來因子在台灣文化之中,特別是歐美與日本的影響,尤其日本對台灣的復古風潮影響更劇。「不過這一次的復古與上一次很不同的是,它似乎沒有特別想重現某個年代。」
 
Ney解釋,或許可以從新世代的成長環境思索兩者的差異——「在近十年的復古風潮中,可以發現許多人的生長環境其實是缺乏傳統的,尤其對自小在北部長大的人們而言,傳統的儀式、物件之於自己是非常陌生的。」他舉例,家居空間便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例子:工業化後的居家設計少有大量木材、自然元素的使用,「對我而言,木製家具總能帶來安頓的感受;或許古物件對於人們之所以迷人,可歸因於距離上的美感、成長歷程中的缺席,又或許,懷舊可以說是一種對過度現代化的反饋歷程。」
時代與自身的關係
「無論是從媒體端,或自人們的生活方式來觀看每一波復古風潮,或許都反應著各個年代的狀態」,身處其中的他也時常探索著時代與自身的關係,尤其在思量民宿等空間的展現,都是審視自身文化脈絡的考驗。
 
「每個人身上都藏有許多不同脈絡,有相對西方的,亦有本土的元素。」當Ney觀看自己,發現童年的金門生活使他深受早期閩南文化影響,後續成長歷程則接觸較多西方文化。「無論是否有意識地感受到它們的存在,它們確實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展現出來。」
 
直到後續回顧,Ney才覺察到民宿傢俱中,帶有閩南傳統元素的物件約占三成,日本、西洋及台灣風格則各占約兩成;「台灣元素基底其實與閩南相去不遠,它可以說是原閩南文化系統上,受到西洋和日本文化,以及台灣原住民各族影響的變體。」他補充。好似許多不同脈絡自身上延伸,而後長入時苑,回顧初期規劃民宿時,Ney並沒有對空間設下任何風格的期許,而是在過程中不斷自問,並將喜歡的元素不停堆疊,於是推敲出現今時苑的面貌。
傳遞一座城市的宜居想像
拜訪金門的許多旅人一見閩南的房舍,便直觀地認為它們具有東方代表性,「但若不斷追溯源頭,則會發現,閩南是個與外界有頻繁海貿交易的地區;許多洋樓中常見的紅磚元素,其實很有可能有地中海、中東的脈絡在其中」Ney 解釋。
「金門是座同時帶有台南與花蓮氣息的城市,它保留了台南對於傳統的有跡可循,以及花蓮極為貼近自然的特色。」自從回鄉,Ney閒暇時會帶著相機散步至海邊,並透過社群傳遞金門的日常風貌。
 
「我知道部分同輩朋友們對於金門的印象是難以扭轉的;也明白沒有任何人有義務要主動理解一個地方」,因此對於持續投放金門的種種於社群,Ney並沒有強烈目的性的念想,透過文字和影像想送向遠方的,僅僅是對一座城市的宜居想像。
Q

您一向享受於透過鏡頭來觀看世界,是否有想親臨或重返的攝影現場?

A

若是從未親臨的場景,我非常想拜訪80年代的香港;鮮少能見到來自四方的人們集中在如此小的空間生存,很嚮往能拍攝香港當時的繁盛。若是想重返的時空,我希望能重回十餘年前的台灣,那時大量的日式屋舍都還未被拆除,當人們離開原居所,而原生活場景仍在,那就像是個天然的、凝結的佈景。雖說現今仍有許多日式老房被保存下來,但卻難以呈現過往的生活氛圍。再以金門的閩南古厝為例,如果今天某個村子忽然消失了,即便走到另一村,也找不回同樣的生活氛圍。因此想起十幾年前的生活場景,總是讓我非常懷念。

Q

是否有正在消逝中的金門風景?

A

木麻黃。過去為了防風 ,加上軍事部署需求,金門有著成排的木麻黃,每一棵樹有數層樓高,蔓延在每一條路上。但在這十年這些路樹幾乎被破壞殆盡,剩不到個位數的路上可以看見成排的木麻黃。而木麻黃對於金門人及過往在此當兵的人有著代表性的記憶,雖然此樹種對於現代生活的實用性不大,但我們依然希望它可以被留存下來。

Q

對於想深入探索金門的旅人,有任何旅行建議嗎?

A

預留足夠的時間在旅宿停留。在金門,從外觀看民宿及真正入住,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。若你嚮往進一間獨立的大房子、不想總是被路過的人車打擾,那麼金門的房子非常適合你;屋內常見的挑高設計,能提供很隱密的、被包裹的安全感。如果純論「好住」的民宿,我想金門的旅宿一定是名列前幾名的。另外,對於初次來訪的旅人,建議預留至少四天三夜的旅遊時長,能擁有較貼近一地生活的體驗。

文字 / 陳葶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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